主动相亲的95后:自由恋爱就是孤独终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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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网易看客
来源 | 看客inSight(ID:pic163)
编辑 | 阿海
下面接受采访的几名95后,分别聊了聊自己主动披上战袍的原因,经过和结果。
互甩简历、家母出征、拜印度神……
有人凭着野路子一击即中;
也有人被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了个措手不及:
“今年过年,精心准备的相亲,全黄了。”
安安23岁,北京土著,前不久刚从国外读研归来。
在最繁忙的校招季,安安开启了大规模相亲计划。
“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。”
事情源于一次家庭聚会上,有阿姨铁肩担道义,提议给她介绍“不错的男孩子”。
作为一个有脱单需求的人,安安顺势躺下,积极得像个96年的未婚女孩。
“工作以后,每天三点一线,真不知道找谁谈去。不如在入职前,就认识更多的boy。”
回国四个多月,工作还没找到。安安的日程表上,相亲和面试交错着排得满满当当。受访者供图
在安安看来,相亲无疑是脱单最高效的方式,原理和找工作差不多。
双方匹配各自的需求:收入、年龄、学历、外貌、家庭背景……“量化一切因素,满意度起码能达70%。”
而作为久经沙场的专业人士,亲戚的优势在于用丰富的人生经验帮你规避风险。
“其实没人在乎你的事,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给你介绍,你得感谢人家。”
从去年8月开始,安安对各路叔叔阿姨的介绍有求必应。在这基础上,她还琢磨出一套高效的筛选方式。
有段时间,安安迷上了“MBTI职业性格测试”,为了找到最匹配,降低相处摩擦,安安给认识的人都测过。
她的职业性格是INTJ,代表“聪明,独来独往,难以被攻略”。
最合适的是INTP男。
“但这个性格的人,少。”
幸运的是,相亲次数不满5次,安安就碰到了志同道合者。
加微信那天,她像往常那样,直接甩给对方一份个人求职简历。
“简历难道不是现代社会的通行证吗?王者荣耀里挑cp都要看段位啊。大家都很忙,彼此是什么样的选手,心里要有点数。”
按照经验,这时对方一般不会再接茬儿。
然而安安没想到,这一回男生先是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,然后甩回来一份长达4页的精美简历。
安安心里咯噔一下:这人有意思,想泡。
第一次约会同样剑走偏锋。
安安把地点约在了天文馆,时间、地点乃至门票都由她一手操办。
毕竟“好不容易有人陪“,应该把时间花在刀刃上。她心心念念这里的4D宇宙剧场有一段时间了,却总是因为一个人不好意思去。
只是,过程一点都不浪漫。
彻夜准备面试的安安在剧场椅子上零秒入睡,“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道”。
离开天文馆后,对方又把她送到了下午的面试场地。
当男生在公司门口笑着和她说“加油”的时候,安安觉得自己一定被讨厌了。
“还有比我更不敬业的相亲对象吗?这年头,要爱情事业两手抓也太难了。”
阿P,985高校毕业生,非自愿母胎单身(即打从娘胎起就没有谈过恋爱)。
四年大学生活,没有过告白,没有过暗恋,一点恋爱的波澜都莫得。
“不是不想,是无法。”
临近寒假,学生都放假回家了,阿P坐在空无一人的自习室。
她把原因归结于自己太宅——
日常就是追番。最接近爱情的时刻,是磕动漫cp的时候。
也可能是败给了不会耍朋友 ——
出门只和小姐妹厮混,异性朋友数量为0,从小到大,“一直没有喜欢的人”。
阿P甚至觉得自己严重缺乏吸引力。
“其实就是普通,连情伤都不配有。”
也不是不渴望甜甜的恋爱。
大一入校的军训,阿P住的是18人通铺。晚上睡觉前,房间里除了她,都在和男朋友打电话。
“你懂吗?立体环绕声在耳边的那种。我开始觉得,啊,是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人没脱单了?”
之后的一场小型崩溃,更坚定了她想脱单的决心。
那天,阿P跑到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办理交换生文件,轮到她时,却发现忘带了重要证件。踏出办理大厅时,天已黑透,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影,末班公交也早过点了。
能打车的地方隔着一条柏油路,阿P几乎是狂奔着过去的。在的士上,她掏出手机,却迟迟不敢打给爸妈。
“那一刻我就觉得,有男票就好了,不至于连诉苦的人都没有。”
大三下学期,阿P出国交换回来,发觉身边已经没多少单身的男孩,而开始相亲的同班女生却不少。
阿P这才意识到,再晚一点,要连汤都喝不上了。
她决定放弃自助式脱单,向妈妈主动请缨,正式加入相亲的战场。
“那时我妈还当我胡闹。等我单到大四,她就真香了。”
大四这年,爸爸突然着急起来。妈妈手机里也多出好几个高校家长群,入群条件相当苛刻:
只为北京重点高校生搭桥牵线。
阿P毕业前夕,妈妈还特意买了一条漂亮的旗袍。
“我以为她是为了我的毕业典礼才准备的。”
结果毕业礼那天,妈妈撇下在校门口等自己的女儿,穿着旗袍,直接冲到了家长群的联谊会现场。
对于妈妈厮杀得来的微信名片,阿P倒是乐享其成。
阿P曾经在一个心动男孩身上,看到过爱情的可能性:
两人追同一部番,也同样喜欢cosplay和新海诚。
微信聊天框里,话匣子随之打开。
“发了消息之后,就是漫~长~的等待。有的时候,恨不得把他的一个句号也给研究透。”
线下,两人还吃过一顿饭。
然而,母胎solo就像个魔咒,就在阿P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,聊天戛然而止。
“就是觉得我无聊又没梗吧,毕竟网上话痨分子,现实社恐人员,彩虹屁只能对爱豆吹出来。”
“我爸,居然把拒绝相亲邀请的聊天记录发给我邀功,都给我气笑了!”
当别人花式躲避相亲时,阿凌却在苦恼:想“被安排”,怎么跟爸妈开口?
“他们觉得我还年轻,优秀、有选择权,其实我屁都不是。”
阿凌,一线社畜,北漂两年。
从小她就没让父母操过心,仿佛是那种“时间到了,白马王子就会自动掉落”的孩子。
然而,现实并非如此。
作为一个尼姑庵女孩,阿凌走的是一条“脱单必须死”路线:
学的是外语,干的是传媒,一毕业就住进了合租房。
所到之处,异性绝迹,平均一周无法和1.5个真实男性对话。
真正让她着急的,是一条来自交友平台的征友推送。
“一个非常优秀的妹子,96年生人,学历漂亮,收入稳定,身高达标,还是大城市土著。”总之,难以挑出一个错处。
“连这样的人都缺对象?”
阿凌猛然惊醒,北上广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。
自己没房、没户口,即便在老家属于顶流,但搁北京,连相亲角的大爷都不愿意搭理。
阿凌总是一人拼车下班。
工作不到两年,阿凌决定自我拯救。
对于远离老家关系网的北漂而言,网络就是射程最远的丘比特。
她试水了各种交友平台,结果却令人失望。
“来找我的人分两种,想闪婚和想约炮的。”
前者像吃了个流水席,狼吞虎咽的,“恨不得马上牵手成功,赶在 deadline 前结婚生娃。”
后者不言而喻,“我还不如去摇一摇”。
相亲不一定能相爱。
这个朴素的真理,在公务员小文身上,也屡次得到验证。
去年一整年,年仅24岁的她,马不停蹄地相了不下10次亲。
“爸妈嘴上说着不急,却把我的手机屏保换成可以招桃花的印度神。”
彼时,小文刚从一线城市激流勇退,回到老家考上了公务员。
相亲计划也提上了日程。
除了父母介绍之外,小文还主动加了不少垂直相亲群。
“群主会根据你的条件,将你精准匹配到985、211群,年薪X万群,体制内群,甚至是北上广深有房群。”
轮到小文时,群主却推荐她加入“大龄男女相亲群”。
群里的口号是:“要接受相亲市场的打击,才能认识自我”。
据小文所知,“大龄相亲群”专为25岁及以上人士而建。
在这座南方小城里,那是一个准确至极的数字。过了25岁还没着落的,会被无情地划入大龄剩女的范畴。
身边的同龄姐妹几乎都结婚了,家里的压力也陡然而至:
有一次,妈妈在别人的婚礼上喝醉了,哭着对她说:“不是催你,是妈妈觉得你一个人很可怜。”
小文惊觉,留给自己的时间,真的不多了。
十多轮下来,小文总结出经验:
“相亲场上有四大金刚:老师、护士、银行和体制内,别的职业根本拿不出手。”
然而,头顶“体制内”光环的小文,还是找不到男朋友。
“其中一个相亲对象,看到我发的一条追星的朋友圈,转头就跟我妈打小报告,说我‘不务正业’。”
小文觉得他不是来相亲的,“而是来当我爹的”。
其他相亲对象倒是没啥大问题,只是相处起来,少了些来电的感觉。
而唯一的心动男孩,也在相亲两个月后迅速和别人订婚了。这让小文顿悟,“大家都是来骑驴找马的”。
今年春节,小文原本和相亲对象约了早茶。
殊不知年廿八那天,妈妈告诉她,相亲取消了:“最近还是不要出门的好。”
第二天一早,小文在手机上刷到了武汉“封城”的消息。
疫情突如其来,小文意识到,精心准备的相亲,黄了。
如今,安安忙于“搬砖”,相亲大业暂时搁置;
阿P考上了研究生,继续排着队,等待着“包办婚姻”的号码牌;
阿凌因为工作,一整个春节都留守北京,无暇相亲;
小文的25岁近在咫尺,她却看淡了不少。
对于这群95后而言,相亲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包办婚姻,也并非从前那种“条件不咋好的大龄青年聚会”,鲜有人一上来就谈婚论嫁。
说白了,它只是一种更高效的交友方式。
不忸怩,不矫情,在划定标准内,通过重重筛选、提前剧透来降低风险,寻求恋爱。
“何乐而不为?”